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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親之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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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親之仇

蒙舍城是南詔旗山南部的一個古城村。風景廣闊而壯麗,民風淳樸而善良。鄰裏和睦,彼此幫扶,宛如一個大家庭。

紀容棠因是當地第一個走出當官的,所以在村子裏很出名,裴珩稍一打聽,就輕松尋到了紀容棠家的祖宅。紅門禁鎖,檐下還掛了些蛛網,看起來有些荒涼簡陋。

“你來找誰啊?”

路過一位背著柴的老漢,見裴珩是個生面孔,還停留在紀容棠家門口東張西望,便略帶提防地湊上前問道。

“老伯知道這家人去哪兒了嗎?我有位姓紀的朋友原住在這兒。”聽見有村裏人搭話,裴珩忙轉過身去,極有禮貌拱了拱手。

老伯放下背上的柴堆,上下打量起裴珩來。瞧他年紀不大,“你的朋友?”穿的也算幹凈得體,便試探問了一句,“是……紀容棠?”

“正是。”裴珩欣然點頭,“我與紀兄少時曾共在一處做過學問,一別多年,今日正好路過,便想跟他敘敘舊。”

“我說呢。人家現在是紀大人了,在京城做官呢,早就不住在這兒了。”

老漢提起紀容棠的時候臉上全是驕傲。裴珩看在眼裏,也跟著捧話,“是嗎?那紀兄真是了不起啊,從前我們幾個裏也就屬他才學最好。那他家人也都跟著去京城了嗎?我看這房子也不像是有人還住的。”

“唉。”老漢收起得意,重重嘆了口氣,“他哪兒還有家人啊,妹妹去年淹死了,老父親前一陣子也病死了。可憐,都跟他享不到福。”

淹死的妹妹……

電光火石間,裴珩想到了什麽,遂緊跟著發問,“何時的事呀?我從前也見過那個小姑娘幾面呢。您知道他家的墓地在何處嗎?我既然來了,還是去上柱香再走吧。”

老漢看他倒算有心,便把柴放回家裏,親自領著他去後山了。

“紀老漢家的事兒,咱們村都知道。本來人人都羨慕,好不容易培養出了探花郎,還以為是祖上庇佑。誰成想才不幾日,女兒竟就落水淹死了。大家都說他是沒那個命,福氣太大接不住,就報應到家裏人身上了。可惜了他家二姑娘,水靈靈的俊丫頭就那麽沒了。”

跟著老頭一路來到背陰山脊處,兩塊青石墓碑倏地闖入眼簾。裴珩一眼便鎖定上面的三個字:紀容芙。

在心中如有所思地默念起來,紀容芙……芙……傅,傅洵?!就說她怎會隨口就編一個名字出來,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尋。

他驚得倒吸一口涼氣,她的真實身份竟然就是紀容棠的妹妹,紀容芙?

那真正的紀容棠又在哪兒呢?

淹死的妹妹……淹死……

難道真正死亡的,是她哥哥?

因為哥哥的意外離世,她才不得已頂替上去,做了大理寺寺丞。並且一開始報道履職的就是她,不然在大理寺半年,中間再換人,一定會被發現破綻。

可是這些同村住這麽多年的人,難道也分辨不出來嗎?就算是親兄妹,也不可能長得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吧。

“紀老頭,我也來看看你。這回你也能跟女兒團聚了,不用再天天念了。”老頭摸摸墓碑,回頭又對裴珩感慨了兩句,“最慘的還是他,女兒、兒子長一個樣。女兒死了,導致他一看見兒子就想女兒,這才得病把自己也熬沒了。”

“長一個樣?”

“對啊,他家是雙生子,咱們村頭一份兒!你說說,什麽奇事兒都讓他們趕上了,最後還落個這樣的結局。”

原來如此,紛雜纏繞的思緒瞬間通透,裴珩只覺得渾身的經絡都被打通了一遍。

是為了徹底變成紀容棠,她才制造了自己溺水身亡的假象。可她為什麽要執著頂替?為什麽要想盡辦法隱瞞下哥哥的死呢?

而且,還有一個最重中之重的問題,她哥哥到底怎麽死的?

裴珩獨坐在紀容芙的墓碑前,望著那幾個雕刻有力的字出神。她冒名上任,會不會就是為了職位之便,好調查她哥哥的死因呢?

越想越覺得心裏難受,她怎麽能一個人承擔這麽多的事情。裴珩想為她分擔,真的很想。所以他連夜奔赴淮安,將此事告知舅舅,希望舅舅能動用一些人脈,查出當年的事。

不料裴千塵卻早已先他一步,調查了個八九不離十。

“那太好了!舅舅趕快告訴我吧!”裴珩雙手一拍,掌聲清脆。

他聽得消息,頓時精神一振,胸膛也不由自主地挺拔了幾分。裴千塵卻是滿面糾結,本也算得瀟灑的一張臉,在對上裴珩宛如夜空中乍現流星的那雙眸子,更是鎖眉成山,不知如何開口,把裴珩看得一楞一楞的。旋即,又浮出一種極不好的預感。

“舅舅!你倒是說話啊,怎麽了?”

沈重的一聲長嘆後,裴千塵渾厚的聲音才慢慢響起,“你……不能和她在一起。”

“什麽!為什麽啊?!”

裴珩霍然站起身,張口就想理論,卻被裴千塵冷冷潑了一盆冰水,從頭至腳,凍徹全身。“你不是想知道誰殺了她哥哥嗎?我來告訴你,是王隆。”

“王隆是誰,你比任何人都清楚,因為你和他一樣,都是王益平的兒子。”

“我和他不一樣!那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也不是我父親!我父親早死了!”

他身形一晃,仿佛承受不住這份打擊,腳步變得虛浮,踉踉蹌蹌地退了幾步。雙肩無力地下垂,頭也漸漸低垂,像是背負了沈重的枷鎖。

裴珩無法接受,自己與心愛的人之間,竟然隔著一道仇親之血築起的高墻?這樣的真相,紀容棠也不會接受。

驕傲如她,是絕對不可能和仇人的兒子在一起的。他輕輕搖頭,嘴角掛著慘淡的笑容,舅舅說的沒錯。

才不過一個日夜,裴珩的心就從長晴碧空跌落至萬丈懸崖,沒有任何緩沖,直直地摔碎成無數的裂片,每觸碰一下,都會割出又深又長的口子,再不斷湧出血來。

裴千塵看著他頹然的模樣也很難受,寬大手掌輕輕覆上他的肩膀,安慰道,“你若真的喜歡她,舅舅也會幫你。你的身世,除了我們就只有王益平知道。舅舅可以讓他不再說話,也算為你們娘倆報仇了。”

裴千塵對王益平是完完全全的恨。以前看在妹妹求他的份上,就當不認識了。但後來他居然還想動裴珩,裴千塵早就起了殺心。正好借此機會,徹底除掉他。

“不可。”

裴珩雖然心如刀割,但理智尚存。他知道紀容棠是為了手刃仇人,才會甘心冒死走上這條路的。他不能讓舅舅出手,不能讓紀容棠一輩子蒙在鼓裏,這太殘忍了。

他的雙手自然下垂,冰涼指尖輕輕觸碰著身側盆栽的綠葉,眼中也隨之閃過一絲柔和的光芒,“舅舅,我要跟她坦白。”

“珩兒,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?你是準備放棄這段感情了嗎?”

“當然不。我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,所以一定要告訴她全部的真相。不然,我永遠都不會心安。”

“舅舅,你能想象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,要做到這種地步,有多很難嗎?”裴珩緩緩擡頭,漫無目的望著窗欞隔出來的天空,那深邃純凈的藍,一點點撫平了揪擰的心。“我要幫她!”

這話不是說說而已。裴珩已經想好了,自己的身世是無法選擇、不可回避的痛處,他能做的,只有拼盡全力幫紀容棠達到想要實現的目的。

王隆已死,安陽也死了,可紀容棠依舊盯著王益平虎視眈眈。看來她已經查清了哥哥死亡的真相,才順勢跟公孫覺一起設局,要將王益平鏟草除根。

只有親手將王益平送到她面前,才有機會推到那道橫在他們之間的堅硬高墻。裴珩心裏打定了主意,和舅舅盡數講清後,便踏上了回京的路。

經歷了這些事,他更加珍惜能待在紀容棠待身邊的每一刻。萬一紀容棠不能接受……

他心裏發慌,一路快馬加鞭,頂著星月趕回。見到紀容棠的第一秒,就顧不得許多,一把摟住了她,無比堅定。

紀容棠還沒太反應過來,只感覺窗外倏地飛進來一個影子,不容分說就直奔自己而來。但她絲毫不覺得害怕,因為風帶起的那股雪松香氣她再熟悉不過,即使沒看清人影,也知道是誰。

“怎麽了?”

她沒有推開,而是問他怎麽了。

裴珩心頭一暖,環抱她的雙臂再一次收緊,有想將她揉進身體的沖動。

“幾日不見,怪想的。”

紀容棠終於開始掙紮,即便是自己房中,不會被旁人看見,她也受不了如此直白的情話。還有最重要的,她做不了裴珩特殊喜好的對象,她可不是真正的男人。

“以後別這樣說了,我不跟你計較,不代表別人不會瞎想。”

“瞎想?”

裴珩輕輕松開一些雙臂之間的距離,但沒有全然放開,依舊擁著她。“我喜歡你,難道還不夠明顯嗎?”

如水目光,定定凝望著紀容棠,不想錯過她表情的一絲變化。看著她從驚嚇到木然,再到慌亂、羞澀,裴珩的嘴角終於是心滿意足地勾起漂亮弧度。

擇日不如撞日,他也不想再等了。

裴珩滾燙的手掌漸漸向她的後背摩挲,動作很輕,很小心。為了緩解她的不安,還一點點歪頭湊近低下去。直到修長手指終於勾住她束胸的邊緣一角,他的唇也貼到了紀容棠熟得像蘋果一樣的臉頰上。

“小海棠,我說我喜歡你。在還不知道你是女子的時候,就喜歡上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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